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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來新公寓兩年多,第一次停電。還要是在趕寫稿子的晚上。開電腦前恰好先在收拾書架,放上最後一本書後房裡忽然全暗,以為動作粗暴捅穿了電源開關。

有的事,遇上那刻或許會拍桌埋怨,細想便發現平日隱隱有過期待。停電即屬於這樣的一件事。當然,前提是沒甚麼要緊事趕著去幹。時間越走越急,百無聊賴成了奢侈也成了罪惡,我們意志薄弱,實在沒甚麼信心把空檔過得心安理得,於是迫切需要借助外力,安撫也好自欺也罷,借助外力——好向日常比手勢暫停,從一個早已不假思索的習慣裡抽身出來,換個節奏左摸右看。

小時候也這樣期待過。當然那時的期待要純粹許多,沒甚麼深思細想的顧慮,只想著要黑暗,便那樣期待了黑暗。黑暗裡能做甚麼呢?其實是甚麼事也不想專心幹,包括入眠。有幾次電停得晚,正好黑在了該睡的時間,卻也千方百計拖延上床的時刻。

那就,用感官玩一場遊戲吧。背光玩影已是小意思,因為不專心,所以遊戲一直變換。印記較重的一次,是和母親及弟妹們在客廳裡唱歌。客廳沙發沿用了好幾年,坐墊都硬化了。沙發套是極難與其他顏色搭配的鮮橙色,現在居然記得它們與燭光爭色的影。弟妹各自唱了一首讚頌母親的歌,小學歌簿裡音樂課必唱的那幾首。母親拍手,對我說:好,現在到你。大概已到了懂得難為情的年紀,我沒有答應。

總覺得這年頭獨處」並不容易。從前獨自一人坐下、身旁無人陪伴便叫做獨處了。這些年不是這樣。這些年是,即使一個人坐著也可以過得熱鬧與喧囂。咖啡店裡一個人坐著,卻忙碌地上網;睡房裡安靜亮著一盞燈,那燈卻是平板電腦矩形的觸屏。於是一個人坐著,反而是眾聲喧嘩的上場,可能比平日身邊有人更要吵雜。獨處,就變成越來越需要刻意修煉的本事。

據說明年,蘋果手機的SIRI對話功能將聽得懂中文。這功能乍聽之下沒甚麼大不了,轉念想則忍不住頭皮發麻。天啊,我們正和機器對話呢。這對話已經不止於:信用卡遺失,請按一;查詢賬單,請按二;而是——下雨了嗎?答:不,我沒見到雨;你愛我嗎?答:喔,別這樣。

夥伴魚驚悚地說笑:以後要是能聽懂馬來語,SIRI就可以改名叫SITI了。

因為停電沒法上網,電腦便只是一台原始電腦,有著電池耗盡光就停止的死線,於是不敢打開電腦像往常那樣先做一堆無關緊要的事。想著要怎樣把所有電力留下來,直到完成一篇稿。那就重新取出了筆,預先在紙上畫好框,掂量著一切如何就緒,一開電腦便可以敲字成文。

可我還來不及開機,電就剛猛地來。伴著浴室水喉因重新抽上了水而擠壓了空氣,發出嗡嗡的低鳴。走廊上防火電鈴大概被流電驚擾,驚天動地鬧著響。風扇重新在頭頂上轉,才察覺停電時窗外吹進來的風多麼薄微。剛剛可是覺得足夠涼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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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enyap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