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SC04286 (2).jpg  

在宜蘭賣捌所聽張懸現場演唱,某兩首歌的交接之際她忽然傻傻地笑。

賣捌所還沒一間課室大。從她坐著演唱的木椅站起來往前走不到二十步,就撞到了最後面的牆。牆上貼著涅磐樂隊已故主唱Kurt Cobain的簽名海報。海報上的Kurt Cobain左手抱著吉他右手夾著煙。正面對著他的張懸也那樣右手抱著吉他但沒有點著煙。只腰間斜斜吊著一隻打火機大小的手工袋。裡面當然放著隻隨時能用的打火機。

她把頭髮撥到耳後傻傻地笑。說我剛剛覺得挺幸福的,因為我對著Kurt Cobain的海報唱歌。你們應該知道我在笑甚麼,心裡覺得……挺高興,畢竟我25歲以後就停止在房間裡掛偶像海報的行為了。所以我很久沒有見到Kurt Cobain了。

幾乎她每說一句都有人跟著笑,也不知真正的笑點到底在哪裡。她繼續唱而我們緊挨著腿席地而坐,位置實在太近了於是能看清她換氣張合的鼻孔。以及,針織多孔上衣底下的白色吊帶小背心、長及腳踝的黑色軟布裙、左手一貫成排的各式手環與串鍊、腳下的converse經典款黑色高幫帆布鞋。腳邊地面還有大半瓶不凍的台啤。

她一開口唱歌大家就安靜。我最喜歡她整個人上下提吊著一串獨特的節奏感,分佈在說話、唱歌、瞇眼、順髪、仰頭喝酒,甚至是句子和句子之間沒有特別意義的語助詞「好欸」或者「嗯」裡面。她說「嗯」就等於是給自己前面講過的話蓋章。說「好欸」則比較像給下一步先試一試馬達。

她唱《城市》,我仍然在聽到那句頓挫的「人與蟬/蟬與狗/狗與深夜衝撞高處街燈的蛾」時心悅臣服:甚麼?這樣也能唱成歌!她唱《信任的樣子》我也能十分信任地坦承只喜歡在生命的房間開一扇窗,「畢竟日子有來有往。那晚她沒唱《南國的孩子》,要不然我還是會把好好的與未知相似聽成因為只想死。她靠一把吉他翻唱大牌樂隊碎南瓜的《Crestfallen》,仰頭閉眼卻神情內斂地重複著who am I / who am I / who am I,那刻真讓人窒息。唱完全場靜默她又先自嘲地笑,說我再也再也不要唱這首歌了。

哪裡是甚麼不好聽。不過是在迭聲的我是誰中越想越遙遠,同時感到了唱歌的人聲音裡隱隱的難過,不知該在哪個情緒的節骨眼上突兀地拍手。

其實我更記得唱完歌後她堅持的小型座談會,講的是她家鄉展演空間立法的課題,還認真地做了講義:法令總是不擅長界定風格,因為不曉得如何面對不一樣。要是展演空間過於單一,或是不幸消失了,影響最大的將是觀眾的選擇數量,而非歌者的機會。間中還開了個小差,談她剛從舊金山歸來的旅途與感悟。她說她是個不喜歡旅行的人,卻在舊金山見識了遊民文化的魅力。那個社會史上許多平權運動的發祥地允許遊民在它內裡自在地生活,而不擔憂影響自己的城市建設。那城市充滿各種生命力、選擇權與可能性。她在那裡覺著友善,且上前聊天的大都是自主的遊民。

離開前朋友麵大用平板電腦給我們拍了張合照。知道我們從哪裡飛去以後,她在平板電腦的照片上簽名,歪頭想一想,又慎重加了一行字:祝福妳和妳的家鄉。

大概觸屏畫面太滑,電子筆觸不好控制字跡便有點潦草。倒也好。這樣橫看豎看便有了墨汁暈開的樣子,像字跡主人唱過的那句安靜激烈且深邃」。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penyap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