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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末到新加坡,回程前幾小時隨意逛進濱海藝術中心,居然趕上了一場免費的裝置藝術展。展覽主題叫“我們共享的河”,說的是幾段湄公河流域的故事。


小學時上地理課,起初老是把湄南河與湄公河搞混。前者在泰國,後者從西藏雪原開始一路南奔,流經雲南、老撾、緬甸、泰國、柬埔寨,最後在越南胡志明市匯入大海。後來增強記憶的方法是,“公”有祖上的意思(雖然僅是音譯),地位德高望重家史源遠流長,於是湄公河就是更曲折綿延的那一條大江了。


那以後,再也不曾對這兩條遙遠的河有過甚麼照面的機遇。以至這回瞥見展覽館牆上的Mekong River字樣,忽然感到一陣溫熱。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呵。


展覽館不大,展品也不算多。但有潺潺的湄公河水聲,據說是藝術家在河邊守了許久,錄下水流的各種狀態與表情。他們在用各自的方式控訴湄公河上流的水壩工程。我最喜歡一位叫Paisan Plienbangchang的泰國藝術家的作品。那是一部七八分鐘長的短片,當中有兩個不曾說話的人物,但主角,我想是一塊比籃球大一點的土灰色石頭,以及巨大如亞馬遜草蟒般隱約的河。影片在湄公河邊就地拍攝,除了水流,偶爾還有單調清脆的風鈴及金屬器皿的敲擊聲。一個精壯、臉型憨厚而胸前有楔形紋身的男子懷抱大石站在水邊,任由Paisan Plienbangchang抓了把帶枯葉的泥土蓋在石頭上,隨即往土澆上一杯湄公河的水。鏡頭緩緩下移,泥土被水灌濕暈開,順著滑石邊緣淌下,本來淺灰色的石頭因水跡流過而色澤暗沉。泥水繼續往下,浸濕了男子乾癟的手。那鏡頭真美。雖不夠精緻,卻能想像水流迅速漫入手上皮膚每一絲紋路,似在地面鑿出豐沛的水


Paisan Plienbangchang舉著柳枝望向大河,不久又把柳枝收回石頭跟前,兩人神情各異沒有說話。他深吸一口氣,男子不知為何忽然就燦笑了起來。鏡頭一轉,石頭已放到了地面,Paisan Plienbangchang開腿蹲下,挖起石頭四周的泥土往自己臉上塗抹,然後跪著滾動起它來。那姿勢,很難不讓人想起西西佛斯的徒勞。西西弗斯還有個山頂呢,河只是一直平躺著流。往後Paisan Plienbangchang還曾懷抱大石,一如孕婦懷子在水邊仰躺睡著。兩人數回交換了角色,互往對方臉頰塗抹石頭上的土。短片最後一幕,是男子艱難地托舉大石,歪著頭頸,露齒瞇眼饒有興致地笑。他每一回突如其來的笑都令我以為是笑場,卻不曾被叫停重拍。但那笑沒有半點戲謔的意思,頂多是對鏡頭的不習慣。


我想這影片並不難懂。它數次讓我願意相信,那其實是人類最原始的,表達愛與敬意的儀式;不管這樣的儀式是不是Paisan Plienbangchang憑空拈來的創意。在電腦音箱播出的湄公河水聲中我還想起那首從來就搞不清原唱的歌,“綠草蒼蒼/ 白霧茫茫……/ 我願逆流而上/ 依偎在它身旁/ 她在水的中央。”最近一次聽到是在網上,張懸與李健的版本。可那個下午我在展覽館裡坐了一小時也沒遇上半個人,實在難以就近找個人,問他記不記得任何與水相關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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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enyap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